长庚人文社会学报 1:2(2008),357-388
《老子》有无观之哲学新解
林建德
摘
要
《老子》首章云道不可说,但却标示出有无两者,作为孕育天地万物的本始; 因此《老子》思想,可说是要从有无的对演中,揭示其中玄妙深奥的道理.本文 重新审视《老子》有无出现的脉络,分析出两种诠解的进路,一是从纵贯面来看, 以无作为有存在的基础,从无生有,到生起天下万物,进而关联到推天道以明人 事的哲学思维.而从横切面来谈,此有无可代表世间相反相成,对立统一及消长 变化的现象.而此泛指一切的有无,其纵横两面实可交错并观;即天道与人道虽 是直纵的关系,但就天道之两两变化与人事的两两辩证而言,此两两变化,辩证 乃是就横向来看,以此显示《老子》重要的哲学见解——从天道自然的两两变化, 来推演人事价值的两两辩证.如此, 《老子》以有无所延伸而出的各种对反观点, 不只表达《老子》的宇宙观,世界观,同时也显示出人立身行事的价值观.
关键词: 《老子》 ,道,有无,推天道以明人事
本论文修改自笔者的博士论文,感谢指导教授及口试委员们的用心指正;在此也由衷感谢 两位匿名审查人的宝贵意见. 作者为佛教慈济大学宗教与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E-mail: bhadanta@gmail.com.
长庚人文社会学报.第一卷第二期
1. 前言
对研究老学思想的人来说, 《老子》 1有,无的确切意义乃是一大难题; 而《老子》义理玄深之处,也可从有无一词中看出.如果再去问有无与道的 关系,则更成为《老子》中最抽象难懂的部份. 2 为求整体而纲要的把握《老子》的有无观点,此处所谈的有无,主要是 就两者文本里, 「有无成对」出现的语句作为研究对象;有或无单独出现, 或以「无」为形式的否定词等,皆不是主要研究范围.其中,若涉及到其形 上见解的部份,如《老子》以有无之字词,关联到天下万物或存在物之描绘, 此些语句将是处理的重点.其余有,无对举的的词组,如有为无为,有事无 事,有德无德,有知无知等,由於与其形上学的观点不直接相关,故不在处 理的范围. 3 以下论述结构:首先,略谈《老子》有无观之诠解所将面临的挑战,并 点出诸多学者间观点的不一致.其次,试著提出可能的解析进路,认为从 緃, 横两个面向理解,大致可以整体掌握《老子》有无所指涉的范围.第三,就 「纵贯面」谈《老子》的有无观.第四,另就「横切面」谈《老子》的有无 观.第五,对於「无」在《老子》思想中的独特性进行探析.最后作一结论.
2. 诠释《老子》有无观之困境
在中国哲学史上《老子》首度提出有无这组哲学概念,4自此之后即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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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老子》之引文,主要以陈鼓应 (2003a) 注释之《老子今注今译》帛书与竹简部分也 多参自该书附录. 如冯友兰说:《老子》第一章讲了三个概念,一个是『有』 「 ,一个是『无』 ,一个是『道』 . 这是《老子》中最概括,最抽象,最难懂的一部份.」见冯友兰 (1983),页 48. 过这代表,非形上学的部份重要;而是以其有无的形上观点的掌握为先,以探其哲 学的根本宗旨.此外,由於有无等存在性问题,於古今中外皆是复杂的问题,所以此处主 要著重大义的掌握来进行探讨. 如张岱年说:「有与无,也是中国哲学中所常讨论的问题.有与无是否同属实在 有与无 孰较根本 此问题的讨论始於老子.」见张岱年 (1982),页 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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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有无观之哲学新解
远的影响,显示有无此组概念范畴的探讨,有其一定的思想史意义.5而就 《老 子》哲学而言,若要理解《老子》哲学,或体认其所谓「道」 ,有无也是其 中的关键.6而《老子》的有无观为何,以及是否可以得到通贯性的理解 成 了值得探讨的问题. 事实上,古往今来对於《老子》哲学解读的纷歧,从对有,无的不同理 解即可看出;其主因之一,乃在於《老子》本身对有无的陈述即相当隐涩 (obscurity),有无甚至也被视为《老子》哲学之所以奥晦难解的起因.7此外, 各个文本之间,如通行本与竹简本等之记载也有所不同;再加上断句的问 题,使得解读过程所要求的一致性和融贯性,受到相当大的限制.但为难的 是,偏偏有,无在《老子》书中,又有其一定的重要性. 面对如此多样的诠释,任谁也难以斩钉截铁地宣称其原意为何,如在现 代的研究中,就有各种截然不同的诠解:如有人认为《老子》之有,无分为 道的两种面向, 8 也有人认为无才是《老子》哲学精神的体现; 9亦有人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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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王中江说:「『有无』观念虽为老子所开创,但其影响恐超出了老子的想像.老子之后, 哲学家围绕『有无』所开展的讨论,丰富了『有无』的意义,但也增加了解释的难度.」 见王中江 (2001),页 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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