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台南高商图书馆发行 编辑:黄沛勤
第69期 69期
2008年04月30日 年 月 日
图书馆简讯
鸳鸯,请来纹身:蒲松龄与张曼娟
成功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博士班 郭琏谦 偶然一次,手上遥控器转到电视剧【聊 斋奇女子】,心想:聊斋啊 那就看一下吧! 结果——不往下看还好,看了就如同周星驰电 影【唐伯虎点秋香】里,那位斗不过唐寅的 肉〉吗 〈人肉〉可说是将鲁迅〈狂人日记〉中「割股 疗亲」的主题,拉回铁马干戈,兵燹连天时因饥饿而产 生的「人相食」主题.〈狂人日记〉使读者无法忽略在 中国民间社会中,存在著一种相当普遍且难以禁绝的特
殊文化,即「以人入药」,将人肉当作药引,而小说中 「对王之王」——喷血数升!这……是我过去 成功大学中文所硕士班 施晓筠 的「食人」则形同沉疴病态. 但后继小说家未必领情, 所阅读的〈连城〉吗! 熟悉内情的电视迷都知道,〈连城〉是出 自於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蒲大师手笔之大 气,文字之精巧,居然让乔生与连城那段「上 穷碧落下黄泉」的爱情,如此缠绵悱恻,令读 者捧读再三,的确大有胜过《牡丹亭》里的柳 梦梅与杜丽娘——是的,杜丽娘到阴曹玩了一 趟,但柳梦梅还在阳间洒落一地的幽怨,光是 这一点,乔生和连城一起落入黄泉,携手共 游,就大大赢过柳哥与杜姐!!但话说〈连 城〉这故事的重点,主要是围绕「士为知己而 死」,因此乔生甘愿抛弃「身体发肤,受之父 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儒家孝道观点, 自持利刃,刲下膺肉,更甘愿在阴司中奔走, 寻觅连城,双双还阳.我们可以说他们爱的很 勇敢,但切切不能忘记孔老夫子说的「不知 生,焉知死 」嗯,就是因为生之事无法掌 握,故只好将场景拉到死后!於是,读者可以 看到乔生与连城在死后相会,还出现一位媚娘 (这下可知道媚娘并不是与连城争夺乔生的女 人了),可以看到电视剧不断渲染连城急病而 卒后的奇幻道法与搞笑本领.但无论如何,我 们都要好好感谢蒲大师,若不是他将这段爱情 故事从阳间带到阴间,再从阴间拉回阳间,恐 怕会让整个故事处於人间世中阴暗险恶的夺女 斗争,甚或是目睹乔生不断剜肉碾药餵食连城 的恶心血淋画面(历史上真有其事:一位孝子 为医治父母重疾,割刲胸肉达三十二次,最后 还剜出眼目,煮汤以进). 行笔至此,先让我们聊聊中国历史中的一 层文化现象:「食人」!读过汪静之的〈人 毕竟「食人」属於既耸动惊人,又足可吸引读者一探究 竟的素材,在创作小说时添盐加醋,也许将呈现阴暗鬼 魅或痛彻心扉的感官效果,张曼娟〈鸳鸯纹身〉及李碧 华〈饺子〉正好代表将「人肉」回归至药引,且各具特 色的小说作品.「割股疗亲」也是「食人」的一环,曾 有历史学家提及「割股疗亲」一般都用在具有「血缘 性」的亲属之间,若脱离这层「血缘性」,恐怕将会失 效.因此,倘若依循「血缘性」脉络看来,连城病重, 当是以其亲属之间的姊妹,割股献肉以治之.但有趣的 是,蒲松龄在创作〈连城〉时,即运用以「意在择壻」 为目的的题「倦绣图」诗暗牵红线,其后又以「有能割 肉者妻之」,将整条红线拉扯起来,如此「血缘性」的 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蒲松龄这一转换,却使整个割股 献肉的性别位置颠倒过来:通常都是女子献给男子,而 且往往是妻献夫,媳献翁舅(这真是中国妇女伟大之 处,即使尚未过门,她的血肉也忽然具有神奇疗效). 但话说回来,电视剧不把重点设在割食人肉,毕竟 画面太血腥,过度强调势必招来各位家长们的殷殷关 切,水果周刊的强力放送以及立委们的炮声隆隆,因此 只得铺陈连城死后的幽冥生活,毕竟「焉知死」嘛!但 同样改编自〈连城〉,张曼娟〈鸳鸯纹身〉在面对蒲松 龄原著时,即相中割食人肉的惊悚桥段.乔生「割肉」 始末,在〈连城〉中仅有一小段: 未几,女病瘵,沈痼不起.有西域头陀自谓能疗; 但须男子膺肉一钱,捣合药屑.史使人诣王家告 壻.壻笑曰:「痴老翁,欲我剜心头肉也!」使 返,史乃言於人曰:「有能割肉者妻之.」生闻而 往,自出白刃,刲膺受僧.血濡袍袴,僧敷药始 止.合药三丸.三日服尽,疾若失.
如前所言,早在乔生「割肉」之前,蒲松龄早已 用「倦绣图」题诗择壻,为乔生连城二人暗牵红 线,其后又以「有能割肉者妻之」,表明二人已 是同心连理.蒲松龄藉此牵连二人的「血缘 性」,使乔生「割肉」予妻.张曼娟当是注意到 夫割肉予妻的问题,故在〈鸳鸯纹身〉之中,当 史大人求助於王化成「割肉」救连城时,即曰: 「连城是你的妻子呀!这种事谁愿意 传出去会 惹人耻笑的.」读者从〈鸳鸯纹身〉中,可以看 到张曼娟著重刻画「割肉」情节,藉此带出令人 迷离炫目,肺腑酸柔的爱情故事,掌握住蒲松龄
酸之处.张曼娟或许曾感受到〈连城〉中「割肉」的 不合理性,但至少已不再是如同鲁迅或汪静之带有强 烈批判指责,讥讽嘲笑的口吻,而是以医治瘵疾的 「情药」面对读者,故「割肉」乃至於「食人肉」, 在〈鸳鸯纹身〉里头并非残忍恐怖,而是彰显情比金 坚的爱.张在刻意放大渲染「割肉」情节后,此意象 在〈鸳鸯纹身〉中亦不断翩然浮现:服下药丸,苏醒 而来的连城,望见乔生「胸口给层层药布缠著」; 「想像著自己的血肉被碾进药丸里,连城启齿,含入 口中,吞咽,滑进她身体」的乔生;在阴阳交界处, 连城以手指爱抚,唇贴乔生胸口伤痕.而「割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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