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汪会谈十周年前夕展望两岸关系
童振源
助理研究员
国立政治大学 国际关系研究中心
*刊登於欧亚研究通讯,第六卷,第三期(2003年3月)
自从陈水扁当选总统以来,中国对台政策做了一番盘整.到了去年十一月召开的中共十六届全国代表大会,中国对台政策的战略终於底定,我们可以「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来形容.中国对台政策的主轴是以「经济发展」为中心,希望集中精力解决内部的问题,不希望台湾问题耽搁,破坏中国经济发展的进程;同时,中国以「稳定中美关系」与「做台湾人民工作」做为现阶段对台政策的两个基本点.
在对美关系上,中国不希望台湾问题成为中美之间的矛盾,因为北京知道中美关系的稳定对於中国经济发展是相当重要.同时,中国也希望透过合作的态度,采取弹性的对台政策,倡导维持现状与和平统一的共同利益,来敦促美国施压台湾与中国合作,防止台湾向独立的方向过度倾斜.另一方面,北京认知到解决台湾问题的根本在於台湾民心之向背.台湾的民意不仅是决定统一与否的关键,同时也是制约陈水扁总统迈向台独的保证,所以中国愈来愈强调「寄希望於台湾人民」与「做台湾人民的工作」.
「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可以解释,虽然中国对陈总统极端不信任,认为他的本质就是台独,但在陈总统上台之后,中国却对台湾做出一连串政策调整(让步),包括在「一个中国」定义的调整与「三通」谈判条件的改变.在「一个中国」的定义上,中国不断在做让步,希望赢得美国与台湾人民的认同,施压台湾政府接受.此外,中国不断将「三通」议题去政治化,希望「三通」能早日成功,因为中国认为「三通」有助於经济发展,有助於「做台湾人民的工作」(两岸统一),也是目前中国在两岸关系上少数可以著力的地方.
而且这样的趋势并没有因为「一边一国论」而停止.陈总统在2002年8月3日发表「一边一国论」之后,钱其琛在10月中旬反而表示,两岸通航可以定位为「两岸航线」,同时「三通」谈判可以与台湾总统大选脱钩,不考虑「三通」是否有助於陈总统连任.在11月初的中共十六大报告中,「一个中国」原则的新定义纳入中共的正式文献.其后,11月22日,钱其琛在会见美国前国防部长裴利时,再提出对於「一个中国」更为弹性的说法---「大陆与台湾同属一个国家」.这样的趋势正说明,中国的对台政策不是建筑在对陈总统的台独属性或台湾对中国政策的直接回应,而是立足於「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中国知道台湾民意是制约陈总统台独政策的唯一保证,但却不知道如何有效地影响台湾民意.中国更加担心的是,一旦陈总统连任之后,连台湾民意对他的唯一制约可能都失去了.因此,中国很多强硬的武力威吓政策都是基於此种(最坏剧本)忧虑.在这种情形下,中国对台政策的战略很清楚,「促统」是原则,最重要的是「防独」.
在十六大的政治报告中,北京提出,只要台湾接受「一个中国」的架构,两岸可以就终止两岸敌对状态,处理台湾(中华民国)地位,台湾的国际空间等问题进行协商.但是,中国并没有提出具体可能被台湾接受的操作方案,这凸显北京企图以此作为国际与两岸宣传口号的用心.例如,中国提出「一个中国」的新定义,但又没有具体在国际上落实的方式;中国提出「三个可以谈」,特别是可以谈台湾的国际空间(参与政府间的国际组织),但又没有具体的构想与共识.而且,中国说法还表里表述不一:一方面说必须正视中华民国存在的事实;但另一方面又发表说帖,表示中华民国法统已经终结.
在台湾方面,陈总统在今年元旦的致词中明确指出,两岸应该建立「和平稳定的互动架构」,同时希望两岸积极「协商和推动两岸直航及相关的经贸议题」.除此之外,陈总统还重申,台湾不会片面改变以「四不一没有」为主轴的各项承诺.在二月中旬,陈总统进一步说,「只要对岸不动我,台湾就不会惹他」.可见,在未来的一年,陈总统希望稳定与改善两岸关系,以专心「拼经济」.同时,陈总统将以「三通」协商做为两岸关系发展的突破点,以利於他的连任之路.
由於两岸目前没有互信,而且政策立场差距(关於「一个中国」与「九二共识」的争议)过大,所以两岸在短期间恐怕不会有任何交集,复谈,两岸对峙的局势会持续下去.另一方面,「台湾公民投票(宣布台独)可能性」与「中国武力威胁吓阻台独(公民投票)」的两股力量会继续维持两岸关系僵持的张力.新加坡大学寄望在今年四月纪念「辜汪会谈」十周年的研讨会上邀请两位当事者发表演说,恐怕这个愿望会落空,因为中国赋予「辜汪会谈」太高的政治意涵,不希望在台湾没有接受「九二共识」的前提下让两人会晤.
然而,由於中国需要发展经济,美国对两岸的制约,与台湾主流民意的趋中,中国要强行以武力统一台湾或台湾片面宣布独立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进一步言,由於中国的国家战略目标(发展经济优先,维持和平与稳定的国际环境)清楚,美国与中国已就重大战略问题(包括反恐,国际合作,台湾问题,与美国在东亚的地位)达成谅解,台湾能够单方面做的两岸关系定位与国际空间的拓展已经接近极限,两岸关系是有可能在未来几年内维持一种稳定而僵持的和平.
最后,「三通」将会成为两岸在短中期内互动与协商的焦点,有可能是改善两岸关系互动的触媒与机制.如果台湾立法院能够尽速修改两岸关系条例,通过「复委托」条款,届时台湾政府应该会透过海基会授权民间组织与中国的民间机构就「两岸通航」问题进行协商.透过经贸协商,两岸关系将可能会更加趋於稳定,活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