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词汇背后的社会与文化
绍兴文理学院 周一农教授

词汇是语言中最易受社会感染的基本要素,因而,从它产生那刻起便包含着深刻而又丰富的文化信息,并因随时与社会语境发生谐振,而成为语言中最活跃,文化承载量最大的成分.就分布而言,它的这些信息无不融合在词的声音,字形,意义和用法等各个方面,然而,其最集中的体现,还是在那些词的文化义之中.
在同一个世界上,不论哪个国家,民族,在对待客观世界方面常常有着大体一致的认识,相互间的思想意识和科学文化也往往不乏相通之处,因此,各民族语言间的一些共性特征几乎就是与生存俱来的.然而,由于不同的文化语境,落实到某个词义,其内涵与外延当然也不可能完全相同,文化义之差更是大相径庭,这同样是顽固的和承传的.
作为文化展示的一个重要窗口,文化义自然反映了一个民族丰富多彩的文化现象;那么,从生成的视角来观察,这些现象也是文化义萌发,生存以及发展的根源;主要表现集中在以下四点:
第一,自然环境的差异.不同的环境气候往往要影响人的生活和他们对世界的看法,换句话说就是,什么样的自然存在决定什么样的文化联想.
第二,不同的历史背景.不同的民族,不同的社会历史背景,其差异性是很大的,这也就决定了文化义在不同历史发展换式中的不同个性.
第三,不同的宗教信仰.
当然,也完全可能出现多个因素影响某一个词汇的现象.像"革命","文化","经济","社会","封建","专制","共和"以及"宪法"等词,就都曾经历过汉语词——日泽英语词——汉语词的过程,所以,它们的语义中所沉积的文化也是复杂而多元的.
因此,了解词汇,有助于我们更好的了解我们的社会与文化.
一,说"指鹿为马"
(一)
如果说秦代的赵高对当今的《厚黑学》有什么贡献的话,那就是他创立并首先实践了"指鹿为马"之法.
这还是两千多年前的事.被鲁迅先生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司马迁的《史 记·秦始皇本纪》中这样记载:
八月己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耶 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
如此明目张胆地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对直言者竟还挟嫌报复,这赵高真不愧为"厚黑学"之父.
(二)
不过,要说这赵高的厚黑学造诣够得上哪档子水平了呢 学士,硕士,博士 七段,八段,九段 市级,省级,国家级,世界级 还是登峰造极 实在说不好.但有一点似乎可以明确,这赵高厚黑学专业技术水准的确定,与咱们对他当时所指的那只"鹿"的认识极有关系.
从自己最熟悉的知识出发,不少人以为,那只"鹿"就是梅花鹿.比如:
例[1]: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彩图成语辞典》中"指鹿为马"一幅,画的便是这么一只梅花鹿.后来,汉浯大词典出版社1991年版的《成语小辞典》,在其正文前的插图"指鹿为马"中也作了相同的选择.
照说,这样选择,这样画本也无可厚非,梅花鹿毕竟也还是一种鹿呀!只是如此一画,容易让人们低估了赵高这阴谋家的诡计及其"指鹿为马"之法在厚黑学里的地位,以致让人犯出某种麻痹轻敌的错误来.
众所周知,在生物学中,"鹿"和"马"是两种不同目科的动物,无论身材,形状,毛 色,它们都差异很大,尤以漂亮的梅花鹿为最.即便是我国体型最小的马种——产于西南 川康地区的川马,其模样,色泽也与之相去甚远.
要是赵高赤裸裸地献上这么一只梅花鹿,并且还要强说为马,这也未免张狂得太小觑了弑兄篡位的真龙天子秦二世了.且不说"鹿","马"二畜截然不同,常人不至于混淆,就凭"鹿"作为古代玩赏和狩猎的对象经常豢养在皇家苑囿里这一点,二世也不可能相混.赵高真的就那么利令智昏,不怕欺君犯上 这就不象秦国的宰相了,大大的不象!
但如果换上一只近乎于马的鹿来欺上而压下,这可行性的程度就大多了:进可不致使泰二世太难堪,太没面子;退呢,则可怪自己老眼昏花;伸缩自如,余地大得很.
问题是有没有这样一种鹿呢
在鹿的家族中,还确有这么—种鹿,肩高约1.5米,体长2～2.3米,耳,颈和四肢相对都比较长,毛色深棕带灰,也有棕黄的,雄的有角,粗,大,长而且有叉,这便与马比较接近了,其名称也叫做"马鹿",又叫"赤鹿"和"水鹿".古人也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宋人罗愿在《尔雅翼·卷二十》中说:
今荆楚之地,其鹿绝似马,当解角时,望之无辨,士人谓之"马鹿".以是知赵高指鹿为马,盖以类耳!(参见周士琦文,载《今晚报》1992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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